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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娘，你坐这儿歇会儿，我去厨房帮帮助。阿明悄然扶着母亲坐下，回身走向厨房。母亲望着儿子的背影，眼中闪过一丝欣喜。

  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，那个当年替别人家小姑娘背锅的懵懂少年，现在现已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她不由想起了十九年前的那个雪天，全部恍如昨日……

  一九七三年腊月，北方的小山村里飘着细雪。李家老宅的黑瓦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，宅院里挂满了白色的招魂幡，为这个清贫的冬日增添了几分苍凉。

  十一岁的李阿明站在宅院里，看着来来往往的乡亲们，心里空落落的。爷爷的离世让这个本就不殷实的家庭落井下石。

  阿明记住，爷爷生前最疼他。每到秋收时节，爷爷总会悄然给他留几个最大最甜的柿子。有时候阿明贪玩忘了写作业，挨了先生的骂，爷爷也从来不责怪他，仅仅慈祥地说：咱们阿明是个好孩子，下次记住用心写作业便是了。现在，这些温暖的言语，再也听不到了。

  阿明，快来帮助端碗！厨房里传来伯父洪亮的动静，打断了阿明的思绪。他赶忙抹了抹眼角，跑进厨房，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个生疏的身影。那是个三十出面的女性，身段瘦弱，脸上带着年月的沧桑，背上还背着个小女子。

  这是王寡妇，带着闺女来帮助的。伯父放下手中的活计介绍道。阿明这才知道，这便是村里人常说的王翠花，几年前老公出意外逝世，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日子。

  她背上的小女子叫小荷，才五岁，圆圆的小脸蛋，大大的眼睛，睫毛忽闪忽闪的，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的全部。

  王翠花把小荷放下来，自己利索地挽起袖子帮厨。灶台上的大锅冒着热气，她动作娴熟地和面、擀皮，预备给来帮助的乡亲们煮饭。小荷不敢乱动，就站在厨房旮旯，时不时偷看一眼繁忙的大人们。

  阿明看她不幸，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糖，那是早上奶奶塞给他的。他悄然走到小荷身边，把糖递了曩昔。小荷先是一愣，随后露出了甜甜的笑脸，伸出小手接过糖块。可就在这时，她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死后的碗架。

  哐当一声脆响，几个瓷碗摔在地上，碎片四处飞溅。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，小荷吓得脸色发白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王翠花听到动静赶忙回身，脸上写满了慌张和抱歉。

  谁打碎的？这但是办凶事用的碗！伯父气冲冲地走过来，动静里带着肝火。小荷吓得往母亲死后躲，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。

  是我不小心碰到的。阿明抢在王翠花开口前说道。他看到小荷惧怕的姿态，心里不忍，伯父，都是我欠好，没看住脚下。

  王翠花惊奇地看了阿明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感动。她正要开口解说，却见伯父的脸色平缓下来：阿明啊，你这孩子平常不毛手毛脚的，今日怎样这么不小心？算了，死人的东西不要计较，快收拾洁净吧。

  从那天起，每逢李家有什么事，王翠花总会第一个来帮助。她知道李家境况欠好，有时还会托故带些自家种的菜来。阿明注意到，王翠花尽管是个寡妇，但为人本分勤快，从不与人闲谈，更不会说三道四。

  一年后的春天，阿明的母亲忽然病倒了。多年来操劳过度，再加上悲伤过度，一场沉痾就这么袭来。这个家愈加困难，阿明不得不停学在家照料母亲。本来就不殷实的家庭，现在更是落井下石。

  王翠花知道后，常常带着小荷来看望。她会给阿明的母亲熬些补汤，教阿明怎样照料患者。有时候见阿明太累了，还会自动留下来守夜，让阿明去歇息。小荷也会帮助打打下手，倒水、擦桌子，尽管年岁小，却明理得让人疼爱。

  阿明啊，你要是想学种田，我教你。一天，王翠花看着阿明蠢笨地照料菜地的姿态说道，种田也是门手工，学好了能养活一家人。

  就这样，阿明在王翠花的指导下，逐渐把握了种田的技巧。他学会了选种、耕种、上肥，还知道了不同蔬菜的生长习性。王翠花见他用心，就把自己多年的经历都教给了他，连一些种田的小诀窍也一点点没有保留地教授。

  韶光飞逝，转眼间到了一九八五年。阿明现已二十三岁，在村里的农场作业，凭借着这些年学到的技能，成了家喻户晓的栽培能手。

  那个当年怯生生的小女子小荷，也长成了婀娜多姿的大姑娘。十七岁的她，秀气的眉毛下是一双亮堂的大眼睛，说话干事都温温柔柔的，常常能看到她悄然看着阿明发愣。

  阿明哥，你教我认字好欠好？一天黄昏，小荷忽然鼓起勇气问道。她知道阿明尽管没能读完学，但知道的字比一般人多。

  就这样，每天晚上，阿明都会抽出时刻教小荷认字。在朦胧的油灯下，两个年轻人的心逐渐接近。阿明发现小荷学习很仔细，没几个月就能知道不少字了，看到她高兴的姿态，他的心里也暖暖的。但阿明一直不敢披露心意，他感觉自己配不上小荷。

  一九八七年的冬季，一场凶讯忽然传来。王翠花病倒了，多年的辛苦劳动让她积劳成疾。那天晚上下着大雪，阿明和小荷连夜把她送到县医院。坐在波动的牛车上，王翠花疼得直冒盗汗，却一直咬牙不吭一声。

  王婶，您就当我是自家人，让我照料您吧。阿明坚持道，您这些年对咱们家的照料，我都记在心里。

  住院的日子里，阿明不分昼夜地照料王翠花。白日要去农场干活，晚上就守在医院。小荷看在眼里，心里更是感动。她发现阿明尽管话不多，但做起事来特别仔细，连换药、喂药这样的事都做得很好。

  一个月的医院日子总算完毕，王翠花的身体逐渐恢复。出院那天，春寒料峭，阿明特意从村里赶来一辆迁延机，在后斗铺了厚厚的稻草，又盖上几层棉被，生怕王翠花受寒。

  回村的路上，迁延机波动着，阿明和小荷走在后边，时不时搀扶着王翠花。田埂上残留的积雪现已消融，泥土里透出春天的气味。阿明自动接过小荷手中的包袱，两个年轻人并肩而行，影子在阳光下拉得老长。王翠花坐在迁延机上，看着前面两个年轻人的背影，时而低声说话，时而相视一笑，眼里满是欣喜。她知道，女儿的终身大事，或许不必她再操心了。

  回到家的第三天，王翠花打发小荷去邻村送东西。等人走远了，她才把阿明叫到宅院里。春日的暖阳洒在宅院里的老槐树上，新发的嫩芽正在枝头悄然开放。

  阿明，王翠花渐渐开口，目光分外仔细，这些年，我看着你长大。从你替小荷背下打碎碗的事那天起，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担任的。这些年你怎样照料你娘，怎样待人处事，我都看在眼里。

  你的心意，我都理解。王翠花口气温文，我看出来，你对小荷的心思。小荷那丫头，就交给你了。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后生，能托付给你，我这心里结壮。

  这出人意料的话让阿明心里又惊又喜，一时刻说不出话来。他做梦也没想到，王翠花会自动提起这事。可很快，他的心里又沉甸甸的。这些日子，村里的闲话越传越多，说他们家穷，说他年岁大，配不上小荷。

  王婶，我......阿明支支吾吾，村里人说，我家条件差，说我年岁比小荷大太多，说我是在攀高枝......

  傻孩子，王翠花叹了口气，我王翠花尽管是个寡妇，但也了解什么是诚心。这些年你帮衬咱们娘俩，可不是因为想攀什么高枝。再说了，咱们家也不殷实，哪来的高枝让你攀？